作者：宋利果
山田村是湘南一边陲小镇。镇西边住着一户家李姓人家。李家祖上经商，家境殷实富足，后几遭匪患，家道中落，传至李成良这一代已是民国初年，家中仅剩几亩薄田，祖孙三代四口人，自耕自种，却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，是当地的体面人家。
李家孙子叫李硕业，年己十九，还未成婚，却好学懂事，但不事耕种。受舅表兄的影响，一心想考取清华大学留美预备生，费用来自庚子赔款。这年暑天，在清华就读的表哥寄来了报考清华大学的资料，他欣喜若狂，算了一下日期，准备提前动身。可是，就在这当儿，他祖母离世。办完祖母丧事，父亲又因积劳成疾，不幸病倒，反复医治无效，也撒手人寰，驾鹤西去。家中几经折腾，元气大伤，还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务。无奈之下，儿子又要北上赶考，他母亲李王氏把父母陪嫁的一对手镯卖了，还清了家中所欠债务，还剩七块银元，全都交给儿子当盘缠。李硕业只拿了六块银元，留下一块与母亲度日。心想带足单程费用即可，以后中与不中，可向表兄求助。主意拿定后，即日动身北上。本当，他可以到坪石经粤汉路乘火車到武昌，过长江后，坐火车经京汉路进京。谁料，烂屋偏遭连天雨，船漏又遇顶头风，到坪石一打听，粤汉路耒阳段因洪水泛滥，已经停运，他必须步行到衡阳才能坐上火车。
从家里到郴县已经走了三四天，李硕业早已心力交瘁，疲惫不堪，郴县到衡阳还要走多久，他不得知，但心理负担却越来越大。
这天，他走到了耒阳县公平圩，在一棵大榕树下稍作休息，这里正好有个相面先生在摆摊算命。李硕业一来是家庭变故，连折两位亲人，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，二是连日赶路，操劳有加，路途渺渺，前程未卜，有些心灰意冷，宿命感日渐沉重。他走近相面先生，问了一下算命资费，便坐在先生对面，准备算命。
相面先生七十来岁，鹤发童颜，仙风道骨，坦然坐在椅子上，身后那白布招牌上写着：“算世间凶吉，卜人生祸福”。他认真的看了看李硕业，什么话也没说，便从身边包袱里拿出一吊光绪钱给李硕业，说道：小兄弟贵相，我实在不便明言，赠你些许茶资，速速回家去吧。李硕业见此情景，心中十分不快，说道：“先生摆摊相面，小生既然请你算命，自然不会少你资费，你一言不发，反拿一吊铜钱打发小生，这是何意？＂相面先生瞥了李硕业一眼，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不好打发，便换了个口气说道：“老朽别无恶意，只是小兄弟面相实在不敢恭维！”“先生但说无妨，不必忌讳。”
相面先生说道：“你泪堂幽沉，天庭暗黑，有客死它乡之虑，人中歪斜，纵里入口，是饿死不久的面相。老朽念你言词有序，理智尚存，善根未断，不收你的资费，速速回家去，善待寡母，求个善终吧。”
李硕业听后，有些心虚，心想，他怎么知道我家有寡母？看来这位先生有些道行。但他没把先生所言当回事，把算命的资费留下，往前赶路去了。
时间很快过去了十来天。这日中午，相面先生照样在榕树下摆摊算命，这时有个赶路的中年人路过此处，见树荫蔽日，便坐下来歇息片刻，自然与相面先生搭上话，很投趣的聊开了。
这时，李硕业已被相面先生那天的话打动了，正从衡阳往湘南山田村赶，见相面先生与一路人聊得正欢，有意避开他们。谁知，相面先生眼观六路，他认得李硕业，急忙站起来，追上他，说道：“小兄弟请留步，老朽有话请教于你！＂
李硕业果然随先生回到树下。先生说道：“小兄弟那天在此一别，足有十来天了。短短十来天，变化之大，属实让我难以置信。老朽有个不情之请，小兄弟可否将这十来天里你所见所闻，所经历的事如实告诉我。”
李硕业稍稍思忖了一下，觉得不是什么大事，便就答应了先生。他说道：“实不相瞒老伯，我有个舅表兄在北平清华大学读书，我很羡慕他，也想去报考留美预备生。那天，我是从湘南山田村走过来。因为家父新故，家境有限，身上仅有几块银元。因为洪水原因，耒阳段的火车停运，只好步行去衡阳，那天刚好路过这里，有幸结识了老伯。离开老伯后，我赶到衡阳，一询问，从衡阳到湖北武昌的火車票，就要五块银元，这与我表兄介绍的情况相差太远，凭我的财力是无法达到目的。联想到那天您给我算命的判词，我有些气馁。既然命运多艰，八字难违，岂敢奢求，所以当即放弃了去北平求学的打算。后来，我去南岳庙烧香，为母亲祈福。回来时，不料走错了路，来到一西医诊所边，见一妇人抱着个病儿坐在那里哭泣。原来是妇人拿不出两块银元，诊所不肯收治。病儿奄奄一息，，妇人哭得撕心裂肺，肝肠寸断，甚是可怜。见此情景，我想横直放弃了去北平的打算，口袋里还有四块大洋。心想，何不助这妇人救急”“我给了妇人三块大洋，自已留下一块作回家路费，牢记老伯的叮嘱，打道回府，准备勤于耕种，善待老母，聊过此生。适才见老伯与客人聊得正欢，不敢打扰，一心往回赶路，这就是我这十来天的所见所闻。”“啊！我就说吗，小老弟如何会有这般变化，原来是有救人性命的善举！这真所谓善心善行，立眼现报！瞧，短短十来天，你天庭上的乌云散去，印堂放亮，器宇軒昂，行路轻快稳健，如行舟顺水，这都是时来运转的大贵之相啊！”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，相面先生和李硕业的对话，被旁边的赶路人吸引住了，他站起来，笑着对李硕业说道：“真是后生可敬啊！小兄弟今后有何打算？”李硕业抬头一看，见对方慈眉善眼，衣着不凡，是位很有教养之人。便应道：“实不相瞒大叔，在下眼前是心想月中折桂，奈何无路上天！口袋空空如也，只好回家……”
对方又说，“从你刚才与这位先生的对话中，我知道足下心地善良，品德高尚，是个可信可交的青年。我姓刘，衡阳人氏，在外经商，当下正在往老家赶。我有意资助你去北平考取留美预备生的路费。如果你愿意，可与我一道回衡阳，与我的大儿子刘淼结伴同行，他今年十八岁，右脚有点残疾，也要去北平考留美预备生。你们可以一道北上，一切开销由我包揽，但小儿路上还得请你稍加关照，也省得我亲自陪他同往。如何？”“承蒙大叔厚爱，真是三生有幸！只是萍水相逢，小子怎好接受大叔馈赠？”赶路人又说：“不妨事，比起小兄弟的善举，这算不得什么。”李硕业说：“大叔既然一片赤诚，小子遵命就是。刘淼既然是大叔的大公子，也就是在下的兄弟，在下一定尽心尽责！”说罢，他给大叔深深躹了一躬。李硕业随赶路人走了。望着两位远去的背影，相面先生感慨的叹道：真是种善得福，善行免灾，上苍有眼，因果轮回。作者简介
宋利果，汝城县马桥乡高村村人，一生务农，78岁仍笔耕不辍，对文学追求几十年孜孜不倦。
往期推荐
????怀念朱华瑞同志，一位可敬的老人
汝城：清理河道垃圾，守护碧水清波
这里是南洞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