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鹤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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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0/16 16:5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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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第二十七代世孙、南朝宋人孔灵符在他所著的《会稽记》中有这样一则传说:秦会稽郡(今浙江绍兴)有座“射的山”(意思就是射箭的目标、目的),“射的山”南边水麓有座“白鹤山”,山上有白鹤,专为仙人取箭。

东汉时一少年名郑弘,以砍柴为生,一日误入山中,拾到一支射进石中的箭,取出一看,只见箭簇锋利、流光溢彩,非常惊讶。这时有人来找箭,郑弘明知箭是宝物,也大方还给了来人。失主见郑弘拾宝而不昧,就问他有什么想要的。

郑弘一听,忽然意识到来人可能是神仙变化的,就说:“樵夫们终日在若邪(yē)溪中运柴,大家很辛苦,天天都盼望早上空船进山的时候能刮南风,傍晚载薪而归的时候能刮北风。”

从此以后,若邪溪上早晚总能见到有白鹤向相反的方向振翅高飞,果然晨刮南风而暮北风。当地百姓自此称若邪溪风为“郑公风”,也称“樵风”,而把这条山路称为“樵风径”。

1.归舟何虑晚,日暮有樵风

“樵风径”后来被喻为山居者回家的顺风路,归隐之人更是爱用“樵风径”来命名自家园宅的山前小路。

比如苏州网师园大花园池塘西侧,就有这样一条“樵风径”,这是一条由南至北、高低起伏的爬山廊。朋友们在廊内蜿蜒行走,可见侧畔一片波光云影,北岸有老树浓荫,南岸有*石云岗,极富野趣。

明代造园家计成在其著作《园冶》里,描绘过一种我们如今只能在电视剧《西游记》里见到的意境:师徒四人正翻山越岭间,“林荫初出莺歌,山曲忽闻樵唱”。网师园“樵风径”倘若能带给朋友们这样的联想,也算是不虚此名了。

不过话说回来,有人可能对少年郑弘不以为然,觉得他就是个乡巴佬,格局太小。你说神仙问你要啥,金钱、美女、高官,哪一样不好,要什么“樵风”啊?

打柴是郑弘“少贫贱,以采薪为业”时的事,后来郑弘被人举荐入仕,做了兖州县令,“*有仁惠,民称苏息”,后升任临淮太守,接着又从地方入朝,任大司农,直至公元84年,郑弘官拜朝廷太尉。

郑弘一生都在“为民通路”。当时交阯(今越南)贡奉朝廷的珍宝或转运中原的货物都是走海路,很多货船在风浪中沉没,溺死的船员和使者更是接连不断。郑弘一出任大司农,就上奏皇帝请开零陵、桂阳峤道,打通了这条山路,使之成为南北通衢。

唐代诗人宋之问,曾被贬官到越州(今浙江绍兴),有感于“樵风径”的典故,在若邪溪畔留下了一首《游禹穴回出若邪》:

禹穴今朝到,邪溪此路通。

著书闻太史,炼药有仙翁。

鹤往笼犹挂,龙飞剑已空。

石帆摇海上,天镜落湖中。

水低寒云白,山边坠叶红。

归舟何虑晚,日暮有樵风。

好一个“归舟何虑晚,日暮有樵风”!归去即便晚了,也不足为虑,只因樵风回护,归途必然顺利。朋友们倘若游走在网师园“樵风径”上,也不必担心归时已晚,诸位的乐游之旅,也必定顺风顺水。

2.晚色将秋至,长风送月来

说在网师园用不着担心归时已晚,是有原因的。网师园是苏州园林中唯一一座有“夜游园”项目(需要提前买票预订)的花园。而“樵风径”北连的“月到风来亭”,恰恰是园内最适宜十五赏月的去处。

“月到风来亭”是一座六角形亭,高踞大花园西侧的池中半岛,架于澄澈的池水之上。东向临空,三面环水,西向倚墙,上挂明镜。每逢十五,天上、池畔,镜中各有一轮圆月。波光夜色,静影沉璧,良辰美景令人心旷神怡。

“月到风来亭”的名字是源于宋朝理学家邵雍的《清夜吟》:

月到天心处,风来水面时。

一般清意味,料得少人知。

月到天心、风来水面,都有着清旷而明净的意味。只有能够体察细微情感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意境,否则是无法体味的。

而唐朝诗人韩愈在《奉和虢州刘给事使君三堂新题二十一咏北楼》中也有:

郡楼乘晓上,尽日不能回。

晚色将秋至,长风送月来。

乘着晓色来到北楼之上啊,这里景色迷人,令人流连忘返,游赏一整天也还没能归去。晚间的景色带来了秋意,有长风吹破彩云,送明月而来,天地间一片优美壮阔。

“月到风来亭”内有一副由清代书法家何绍基撰写的对联,描写的也是园林庭户之内,煮酒初熟之时,在此举杯邀月、对影临风的舒心畅意:

园林到日酒初熟,

庭户开时月正圆。

此联是集自五代十国南唐时期,唯一一位有记载的状元伍乔的《庐山书堂送祝秀才还乡》。不过此诗抒发的是少年诗人学以致仕、求取功名的豪情,跟网师渔隐的主题无关:

束书辞我下重巅,相送同临楚岸边。

归思几随千里水,离情空寄一枝蝉。

园林到日酒初熟,庭户开时月正圆。

莫使蹉跎恋疏野,男儿酬志在当年。

你收起书籍辞我而去,下了庐山的重巅,我与你相送,一起来到楚水的岸边。你的归思已随着千里江水远去,而我的离情只好寄托在江边垂柳的蝉声之上。

等你回到家乡园宅林野之间,那里的酒也已经酿熟了,而家中打开庭户迎接你的时候,正逢十五月圆之时。可我还是想要告诫你啊少年,不要贪恋那疏懒的乡野生活而蹉跎了岁月,男儿努力要趁当年,以酬自己的胸中壮志啊。

3.野兴渐多公事少,宛如当日在山家

步出“月到风来亭”沿“樵风径”迤逦南行,就来到“濯缨水阁”。所谓水阁通常都精致小巧,底部用梁柱架空,阁身宛若浮于水面,阁下池水荡漾。阁中人尽可在此临槛垂钓,或是倚栏观鱼,畅享幽静凉爽,悠然而自得。

“濯缨水阁”取意于《楚辞渔父》中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”的典故。意指用洁净的清水来洗净世俗的污垢,表达了园主避世隐居、清高自守之志。

“濯缨水阁”内有对联两副。首先是位于花窗两侧,由清代“扬州八怪”之一郑板桥采用“乱石铺街体”书写的对联,也是整个苏州园林楹联中最短的一副:

曾三颜四,

禹寸陶分。

上联“曾三”指的是《论语学而》中孔子学生曾参所说的“吾日三省其身”。“颜四”则是《论语颜渊》中同为弟子的颜回,与孔子关于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”的问答。

下联“禹寸陶分”,则源自《晋书陶侃传》中,东晋名将陶侃(陶渊明曾祖)所说的:“大禹圣者,乃惜寸阴;至于众人,当惜分阴。岂可逸游荒醉……是自弃也。”上下八个字,却用到四个历史人物的典故,言简意赅而又富含哲理。

另外一副是由清代“浓墨宰相”刘墉,也就是我们熟知的“宰相刘罗锅”撰写的写景联:

雨后双禽来占竹,

秋深一蝶下寻花。

此联是集自北宋画家、苏东坡从表兄文同的《北斋雨后》一诗,诗歌描写的是作者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、渴望归隐的心情,这倒与当今职场白领人士的生活状态颇有几分类似:

小庭幽圃绝清佳,爱此常教放吏衙。

雨后双禽来占竹,秋深一蝶下寻花。

唤人扫壁开吴画,留客临轩试越茶。

野兴渐多公事少,宛如当日在山家。

府衙中北斋这个庭院虽小,却是个清幽绝佳的花圃,我很喜爱这个地方,所以平常没有公事时,就常常让衙吏们免去无聊的例行参见,自己置身于此。

雨后,一双鸟儿飞来,落在了翠竹上,似乎是在宣誓由它们占据了这根竹子;深秋,一只落单的蝴蝶飞来飞去,仍在四处寻觅着鲜花。

我唤人前来扫净了墙壁,把吴道子的画打开挂起,又挽留我的客人在此驻足,与他一同临窗试品着来自江南的香茶。

地方治理上了轨道,公事也随之稀少了,对自然山野的兴致在我身上渐渐回归,这感觉就如同当年,我曾以山为家时那样,分外悠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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